我可以自己決定要作什麼事！--談幼兒自主能力

九十八年初春三月，到園輔導的召雅老師在與我們談了許久的幼兒自主之後，要我們思考有關這個議題之下的「幼稚園裡幼兒可以自己決定的事情有哪些？」以及選擇一個可以進行一個星期的小小行動。於是園裏的四位老師在一個幼兒全都離園後的傍晚集思廣義、腦力激盪「在幼稚園中幼兒到底可以自己決定哪些事情？」大致上可分生活及課程方面，在生活方面，例如決定座位、決定自己吃多少食物、決定時間的分配運用……；課程方面如決定課程順序的安排，自己選擇角落，自己選擇分組活動，自由探索課程……。幾經思考後，我想要徹底開放一段時間給幼兒，但又怕自己的說明、舉例或不經意的暗示會影響幼兒的決定與選擇，因此事前一再地拿捏與揣摩其中的分寸，最後我選擇的題目是「30分鐘，我可以自己決定要做什麼事！」

老師的擔心

〈一〉影響幼兒的自主？
星期一團體時間，我先向幼兒們說明活動內容，並強調30分鐘內自己想做些什麼都可以，並預先對自己心理建設，即使幼兒什麼都不想選擇，只是在一旁觀察也未嘗不是一種學習！因為擔心幼兒不明白，唯一的舉例就是比如說有些人平常比較晚來上學，很想做週三的縫工或週四的拼圖或週五的剪剪貼貼，卻每次都做不到，如果心裡很想做，就可以利用這一段時間去做，孩子們一聽果然就有人馬上說我要作縫工，老師心裡有些疑慮是否已經影響到幼兒的自主，但後來觀察選擇縫工的小筑和小儀果真專注地完成一幅又一幅的縫工時，心中的疑慮就已解除了大半了！因為發現孩子是真心喜歡做這件事的，而非因為老師的舉例說明。
〈二〉玩具會大受歡迎？
有一個有趣的畫面令老師久久不能忘懷，那就是少許幾個男生帶著又驚又喜的表情，又有些卻步地、小聲地來告訴我要「玩玩具時」，老師心裡想「果然喜歡這個吼！」但我仍大方地說「很好呀！」讓他們的心情飛上了天，歡天喜地地選擇了最愛的「魔力片陀螺」，等全班都自己或要老師「填上志願」後，看看紀錄表，也一掃老師原本的擔心！因為平日玩具時間，魔力片陀螺的魅力實在是太大了，不管是男生女生都愛將魔力片組合成各式會旋轉的陀螺，然後就一大群人，有時甚至多達十餘人就窩在地板上比比看誰的陀螺轉得久！當初在設計這個活動時，就很擔心大家會一窩蜂選擇玩魔力片，但進行活動第一天數一數選擇玩玩具的只有區區數人，其中也只有兩人在組合魔力片而已，後來的幾天也是如此，老師明白了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啦！幼兒很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三〉幼兒缺少自己做決定的能力
擔心的原因是，因為班上有少數幾個中班生，平日分組的內容有些是因應課程需求老師的設計，有些是幼兒自己決定的分組內容，在有選項可以選擇的情況下，這幾個中班生就已經常常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如今這麼開放一定更會讓他們不知所措，果然老師問了半天他們仍不知要做些什麼，老師只好依往例出選擇題讓他們選，才解決了問題。且經過觀察，這幾個孩子有時做著自己的事，有時跟著哥哥姐姐做，倒也很能融入活動中。


幼兒的選擇

〈一〉自主而多樣化的選擇
幼兒的選擇非常多樣性，縫工、拼拼圖、剪剪貼貼、畫畫、創作故事、看書、蓋認字印章……，甚至小芸很有想法地決定要做風箏！另外小安自己寫下「我想要教小朋友跳舞」〈注音〉，心心和小萱也想要跳舞，於是他們就組合成了三人跳舞小組，向老師借了CD和CD Player，跳了整整三十分鐘的MOMO歡樂谷，跳到汗流浹背、滿臉通紅！這三個孩子在歡樂唱跳的過程，吸引了班上其他孩子的欣賞與跟著唱和，一時之間教室裡的氣氛很High，連隔壁班的幼兒及老師經過時也被吸引駐足觀賞呢！但過程中老師觀察這些欣賞和跟著唱和的孩子並未停下自己手上的工作，或是離開自己的選擇而被吸引過去跟著唱跳，反而是一邊唱歌一邊做著自己的事，證明他們真的很喜歡自己的決定而不會隨便受他人影響而改變決定。







【上圖 幼兒記錄自己想做的事】 【上圖 跳舞三人小組】

【左圖 活動結束後展演時間，跳舞小組的表演】


〈二〉鷹架效應
第一天只有小芸一人決定要在老師給的30分鐘「做風箏」，活動開始只見小芸忙碌穿梭在美勞角找到自己需要的紙張、毛線和風箏骨架，她找了粉紅色的書面紙，用綁氣球用的塑膠桿子當作骨架，然後在被骨架分隔的四個區塊各彩繪了一個可愛的圖案，最後綁上線就完成了，30分鐘到了她也剛好完成了她心愛的風箏！滿臉喜悅的成就感溢於言表，老師幫她和她的作品照了一張相片！做完活動的分享時間，老師特別稱讚了小芸獨特的決定、從頭到尾認真完成作品的態度及她美麗的作品！而小芸則大方地將風箏送給了同班的中班生親妹妹小岑，也羨煞了班上其他也想要有風箏的孩子！第二天一大早，包含小筑、小儀、……等女生，紛紛來要求老師在記錄的海報上替他們寫下「做風箏」，他們也想要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風箏，而創始人小芸儼然成為風箏組的小老師，今天還大方地做了一個送給也想要擁有風箏的芙菱呢！







【上圖 風箏創始人小芸正埋首創作風箏】 【上圖 吸引許多孩子也想做風箏】
而活動一開始就設定自己是跳舞小老師想要教小朋友跳舞的小安，三天來也將這個角色扮演的非常稱職，第一天她有心心和小萱的加入，三人小組快樂地從「momo歡樂谷」跳到「加油」「爸爸超人」「扭扭體操」和最後一首「See you tomorrow」…；到了第二天除了原有的幼兒之外，又倍增了小菱、小嫻和小帆，還像個小型舞蹈教室般很有次序地分站成兩排，而且越跳越有興致，還想教班上的小朋友和藍天班的弟弟妹妹們跳，經過老師的仔細觀察，他們還真跳得有模有樣，不是隨性地跳而已喔！碰到相同歌詞或相同旋律的部分，動作是重複而規律出現的，連我也跟著他們練跳了一陣子，活動結束的分享時間，我順應這群孩子的要求，讓他們站在前面當小老師教全班的孩子跳「See you tomorrow」，從全班孩子大聲唱跳的氛圍中，我知道孩子是在很愉悅的心情下，學著唱跳這首不是由老師所教導的新律動！


一連串令人驚艷的驚嘆號

〈一〉幼兒自主的能力超乎老師的想像
第一天有些幼兒充滿疑惑的表情顯現出：我要怎樣決定做什麼？或是我真的可以自己做決定嗎？到第二天一上學，幼兒迫不及待要老師幫他們寫上「今天的決定」，就可看出幼兒們真的很喜歡自己做決定的感覺！從自己做決定，到思考計畫如何完成工作，到執行工作，甚至自然而然地組織小團體合作完成「教跳舞」這件對年幼的幼稚園幼兒來說幾乎是困難的任務來看，在在都顯示出幼兒高度的自主及無形當中發展出來的協調合作甚至是領導的能力；讓我不禁懷疑「我到底做了些什麼？」，我只不過是給了他們「自由的30分鐘」而已呀？！很多時候，我甚至只是坐在教室一角看他們忙碌地工作，偶爾跟著他們快樂地唱唱歌，或是拿起相機捕捉他們專注的身影而已啊！而幼兒們的表現卻讓我驚艷，甚至有百花齊放的感覺，只是有些花朵開放得特別燦爛，而有些不起眼的小花朵雖然只是默默地開放在牆角也是非常地美麗，但重點是他們都開花了呀！我想這並非傳統式教育可以感受到的自主學習所帶來的師生所共同經驗到的樂趣及彼此的成長，甚且是彼此發自內心的感動！
〈二〉從自主的跳舞活動竟可延伸為一組小老師教導老師及全園的孩子跳晨間律動也驗證了自己原先有的想法--「幼兒也可成為老師的老師」
雖然看過幾次momo歡樂谷中「See you tomorrow」的跳法，但我得承認這首歌的動作部分記得七零八落的，因從未想過要教小朋友唱跳這一首律動，所以也就未曾認真地記過動作，但經過「教跳舞」小組在3天的自主活動中一再地教導之後，老師也學會了這一首旋律輕快的律動〈雖然有些動作已經過小老師們改編，和電視版不太一樣，但也顯得更加有他們的創意呢！〉，且在這幾個小老師教跳舞時臉上的表情和肢體動作中，我看見了滿滿的自信與成就感！尤其是小安，它可說是這一群小老師中的主要leader，在4/1週三的晨間律動中，他們再一次承擔教導全園孩子跳律動的責任，只見小安在整個過程中不僅滿臉微笑有自信地示範唱跳，邊跳還邊鼓勵「….你跳得很好！」還不忘加入口訣或歌詞提醒幼兒下一個動作「一起來！」「要準備跳囉！」凡此種種，說他們是青出於藍也不為過呢！而老師相信有了這樣的一次美好的經驗過後，「主動」「自信」「積極」「快樂」…，這些學習中正向的種子已在他們心中發芽成長！在自己的教育理念裏一直存在著一種想法，那就是「幼兒也可成為老師的老師」，而我隨時樂於向他們學習喔！

【左圖 跳舞小組帶領全園孩子做早操】

〈三〉適度的開放性自主性的活動有其正面的教育意義
幼兒自主的活動只在3/23、3/24、3/26進行了3天，卻一直到4/1還有孩子問我「老師，今天有30分中的活動嗎？」，相信問我的孩子應該已在腦子裡計畫好自己下一個30分中的自主學習內容了，在這一次的活動當中，我看見了孩子計畫的能力、執行時的執著，以及積極的態度、快樂的學習力量、同儕合作的能力甚至是幼兒的領導才能，而老師也在這樣的活動中看見孩子們無限的潛在能量！


老師的省思

〈一〉開放的態度
在這樣一個高度自主的活動當中，因為允許幼兒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因此教室裡熱鬧的很，桌上有人拿針線做縫工、有人用彩色筆畫畫、有人玩玩具、有人拼拼圖、有人在美勞角翻找櫃子裡的材料做風箏或剪剪貼貼，有人忙著放音樂跳舞….，一時間教室裡聲音很多、走動的人也多、連桌上、地板上也非常熱鬧…因為東西還真不少，只好提醒他們走動的動線儘量清出一條路給大家過，以維護大家的安全，有時教室裏真的有點像戰亂過後的場地般紛亂，但仔細觀察紛亂中仍是有理路可循，孩子們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收拾時只要稍加鼓勵也很快就能將教室恢復原狀，因此教師開放的態度將有助於幼兒的自主！
〈二〉全心的支持
在幼兒創作的過程中，允許幼兒自由拿取材料，唯一原則就是儘量廢物利用不浪費！教師肢體及言語上的支持也很重要，當幼兒碰到瓶頸或難題時，給他一個溫暖的拍拍或說聲：「加油，你一定可以做得到的！」簡單的一個眼神，或是一個動作、一句話，就可以讓幼兒感受到老師全心支持著他們！
〈三〉即時的支援
幼兒說要向老師借CD？老師當然借！借CD Player？教會他們操作使用的方法後，雖然有操作不當讓機器壞掉的風險，但二話不說也借！在教室裡協助他們清出一個合適跳舞的安全場地，列印、製作歌曲大海報提供他們編舞時熟悉歌詞及參考…，這些及時的支援都有助於這樣的自主性的活動！
〈四〉開放的程度
此課程若執行較長的一段時間如一個月，是否需觀察評估所有幼兒的多個面向的學習？及觀察課程是否流於鬆散？以避免幼兒每天都選擇不用動腦創作、動手操作，更不需與人協調合作的事做？但這剛好也提供老師一個省思的機會，到底開放的尺度要如何拿捏才符合真正的幼兒自主？
〈五〉教師的引導
當幼兒真的連續一兩個星期都執意選擇輕鬆的事情來做，而每天做的事又都差不多時，站在教育及有效教學的立場，教師可能就該適時的引導、介入，或提供教師或同儕的鷹架來帶領幼兒學習其他領域的事物，以擴增幼兒的學習經驗及學習的深廣度；只是，引導的技巧應合乎幼兒的需求，而非以成人的角度來思考幼兒應加強什麼。


後記

沒想到小小的一個行動，竟能讓師生都樂在其中，一直到截稿日，孩子們還在要求「什麼時後可以再玩30分鐘？」，30分鐘的「自由活動」看起來雖然像是非正式課程，卻引發了比正式課程更加珍貴的教學成效，這是老師當初設計這個課程時始料未及之事！而在遊戲當中學習不僅符合幼兒的生心理需求，老師更樂得與他們一起遊戲一起學習，所以未來可思考將幼兒自主的課程點狀化或常態化，以豐富幼兒的學習向度！
全文完
舊社附幼 林妙庭98.04.03

【召雅老師分享】
看到妙庭如「江河千里般」將班上小朋友「自己做決定」活動的豐富面貌呈現出來，我認為「有什麼樣的孩子，就有什麼樣的老師！」因此你「懂」自己做決定是多麼重要的事！
特別把曾觸動我的一句話送給妙庭－
約翰•霍特：「因為熱愛，才能進入寬闊的真實世界」
你給予孩子自己做決定的空間，那是一份放手的愛，愛就是讓對方得自由，也因此，你也為自己的心靈開拓出了一片寬天闊地呢！